淡色天空幸福論

十五、隱憂

　　我在明面衝上去打，暗影團的就在暗地裡補刀，常常我衝上去，點破裂或是破空斬下去，後面一堆暗影團的就冒出來像螞蟻一樣湧上去抱頭一陣痛打，不到一秒那個可憐的傢伙就被送走了。

　　雖然還在戰鬥中但看到這樣的場景我卻忍不住想笑，刺客這職業為什麼這麼惹人厭大概也跟他們這種打法有點關係──誰無端被痛打還會心情好啊？

　　「結束。」默風一刃刺進最後一個站在場上的、理所當然的人身上，隨著白光飛逝，他說。

　　暗影團的人在瞬間鬆了口氣，可是緊接著馬上又隱起身子，消失蹤跡。只剩下我、默風，還有一堆我方被冰凍住的會員。

　　以及，張開護罩保護那些被冰凍住的會員的晨星，和那位飛在天上時不時攻擊地面的雷那爾。

　　晨星給最後一個冰雕──舞玥放下防護，轉過身接下了雷那爾的攻擊。被擋下的雷那爾也沒有生氣，他微笑，看著底下終於回過頭看他的晨星，開口。

　　「安心了？」

　　「如果你滾的話我就能更安心了。」晨星也是用同樣的調調回答，似乎絲毫不在意的樣子。

　　「那怎麼行？我還沒見到美麗的藍寶石呢。」

　　「早點死心吧。」晨星笑，手上的長杖一點地面，腳下亮出一團複雜的魔法陣：「後宮不可能滅，貝貝也不會是你的。」

　　天上的那位沒有回應，但是揚起的笑高深莫測；地上的晨星輕輕的揮動杖，魔法陣的顏色轉變。

　　「我的子夜明鑽，你要來真的？」雷那爾同樣的伸起手，掌上握著一團不明的黑色霧狀體，似乎還閃著紫色的雷電。

　　「語意不明的話我聽不懂。」晨星好整以暇的回答，隨即笑臉一收，嚴肅起來：「『祝禱』、『神賜』發動！」

　　長杖一揮，魔法陣倏地從地上收起，竄進長杖頂端，化成一團明亮的冷藍光芒！

　　「闇──舞雩！」

　　隨著晨星的招式，天空中密佈烏雲，濃厚的雲層遮住天空彷彿瞬間天黑，接著落下的雨竟然是尖針，一隻隻大概十幾公分的針如雨一般自天上急速落下！

　　範圍非常廣大，雷那爾根本無處可逃，可是他也完全不怕，動也不動，只是手上的黑球收起，張開的六翼一搧──

　　「翼築之巢。」

　　黑色的羽翼變成一個巨大的傘狀物，擋下了天上的針雨；晨星好像根本就料到一般，沒有停歇下一個魔法又接著丟。

　　「光──沐風。」吹起的風帶著一絲溫暖，但卻凌厲的將保護住雷那爾的那些羽毛吹開，針雨砸上天上的惡魔，一下子渾身就冒出了血絲。

　　那位只是退了一點距離，針雨還沒下完，晨星第三個魔法已經放出來了。

　　「闇──惡夜襲擊！」

　　「Miasmata！」雷那爾在空中不知道怎麼樣的拉出了一把刀，畫了一圈，詭異的黑霧散出！

　　在晨星的第三個魔法纏上去之時，黑色的霧氣漫開，針雨被擋住。雷那爾緩緩抹掉臉上的血絲，但那個臉上的微笑卻還是這麼溫柔──只是眼裡似乎多添了點什麼。

　　「光──天眷神簾！」晨星在那層黑色霧氣落地之前就先灑出了如同簾子一般的光膜，將自己和我們都包覆住，臉上的神色似乎有些不悅。而此時，那些落下的黑色霧氣竟然濃厚到我看不見外頭的景象。

　　我們就像進入異世界一般的，無法跟外界溝通，也聽不到外頭的聲音，我試著用公會頻道，可是卻沒有半點聲響。

　　雷那爾從天上緩緩的落下來，搧著那六片裝飾著寶石和銀鍊的黑色羽翼妖艷美麗。他落在地上，往前走著，鞋跟敲在地上的聲音非常規律，聽的人彷彿心跳都跟著那聲音跳了。

　　「你出手還是這麼狠，」他說：「還是只對我這麼狠？」

　　「你說呢？」晨星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輕輕的用杖頭畫了一個符號，然後翼指：「闇──森羅萬象！」

　　「Speculum Imaginem！」雷那爾幾乎是同時間攻擊，森羅萬象召喚出來的各式鬼怪精靈全部像是撞上了什麼，尖叫著彈開。

　　「闇──仲夜之夢！」

　　「Inferos Mirage！」

　　「闇──萬針幻境！」

　　「Vitiosus Larva！」

　　一來一往，晨星和雷那爾的法術丟的讓人目不暇給，看起來非常刺激；可是相對於雷那爾不斷的前進，晨星雖然還站在原地但看著他們越來越靠近的距離卻讓人有些擔心。

　　當雷那爾來到晨星的杖端可以碰觸的位置時，晨星大動作的舉起了手，而雷那爾看見，低下了身子，似乎準備衝刺。

　　「Speculum Im──」雷那爾的技能施展一半，突然的發現他無法出聲！

　　「闇──瓶中音。」晨星笑了，那微笑宛如惡魔，手中的杖端正抵著雷那爾的胸口：「掰掰。」

　　「──混沌星光！」

　　杖端耀眼的如同太陽一樣，晨星最後的招式與他的稱號一樣，一黑一白的光束間隔散出，然後散亂著飛進雷那爾體內又穿出；他的身體如同棉被被東西擊打一般凹陷，然後飛了出去！

　　四周的黑色霧氣散開，晨星勾起了微笑，看著被打飛出去跌下的雷那爾，被掩蓋在揚起的塵埃之下，撤了天眷神簾，舉著杖的他站得筆直，瀟灑帥氣，能夠理解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喜歡他──特別是女會員。

　　「繼續？」晨星問，語氣中的得意滿溢。

　　「……」那一位爬起來，拍拍自己的衣服，擦掉嘴角的鮮血，僅只是優雅的開口：「多謝賜教。」

　　被這樣講的晨星好像有點不太開心，眼睛一瞇，杖轉半圈，打算放法的樣子。

　　「親愛的晨星，你的脾氣還是這麼不好。」雷那爾一點也沒有生氣的樣子，即使他的裝備都破破爛爛、身上也滿是傷口，但那樣子看起來還是很欠大。

　　「誰是你親愛的，滾不滾？」晨星不爽的隨手丟一發魔法過去。

　　我覺得非常奇怪的是，他似乎並沒有把焦點著重在攻城上，與其說他想要攻打我們的城，倒不如說，他好像只是來玩玩的……

　　雖然基於戰術方面，讓人無法求救與回報的確是個好選擇，但是跟晨星打的時候，我覺得他並沒有用盡全力。

　　『十二月！你們怎麼了？』伊斯的聲音在公會頻道傳來，『十二月，快回答！』

　　『我、我們沒事！』我連忙回應，『剛剛被霧罩住的時候無法與公會頻道聯繫，現在沒事了！』

　　『雷那爾呢？』會長問，看起來似乎已經解決其他的地方，我注意到城牆上有人正陸續的奔過來，而伊斯領了頭。

　　『在我面前。』晨星回。

　　我看回場上，雷那爾身上的衣飾不知道什麼時候全都換了，又是一身光鮮亮麗，彷彿剛剛的戰鬥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

　　「你到底走不走？」晨星一手插腰，一手握杖，杖上的主石還在忽明忽暗的閃爍著：「需要我再幫你把這身廢掉嗎？」

　　「等等藍寶石就會過來吧？我還希望給他點好印象呢。」

　　「不必，你給我快點滾。」

　　「晨星，你在吃醋？」

　　「──闇──萬針幻境！」咬牙切齒的秒放技能，晨星連著丟了一堆惡咒，雷那爾笑著飛起，一一閃過。

　　「真令我開心。」

　　「你給我死到地獄去吧！」抬頭看著飛起的雷那爾，我猜想晨星如果有貝伊諾的隕石魔法，大概會毫不猶豫的連放直到自己魔乾。

　　「呵呵～別這樣嘛。」

　　他笑的讓我起雞皮疙瘩，晨星也同樣的抖了一下，這麼手足無措憤怒異常的晨星大概千百年來難得一見，因為我聽見了身旁空無一人的地方傳出了輕笑。

　　「……嵐影？」

　　「噓。」

　　城牆上伊斯已經就定位，可是他遲遲沒有下命射擊，大概也是怕會波及到底下被冰凍的同伴；而城門因為剛剛被我破壞了，不少人需要沿著城牆前進，一時之間還沒辦法趕來。

　　「晨！」熟吸的聲音在叫喚，即使是晨星也都暫時轉過頭去看，貝伊諾從城牆上跑過來，身後跟著會長。他們踩著城門『遺骸』跳下，落到地面正打算說什麼的時候卻突然愣住！

　　「──退後！」會長喊，手上的刀舉起用力的一揮：「霸氣！」

　　晨星看見會長的動作幾乎是反射性的後退，同時也回過頭，我看見雷那爾在剛剛我們分神的時候已經湊的不能再近，他一隻手攬住晨星的腰，帶著晨星一同往旁邊躲開會長的攻擊。

　　會長只攻擊一次後便被貝伊諾拉住，他們兩個、城上的人、我，和我旁邊（應該還在）的默風，都看著他們兩個。

　　「──你──」晨星明顯的氣的快炸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但是拿杖的那隻手卻被雷那爾抓住，另一隻手則被錮在腰間，連著自己的腰一起被攬著，形成一幅曖昧的畫面。

　　雷那爾笑笑，附在晨星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麼，晨星停住動作，沒有推開他，而是也說些話。

　　會長和其他人察覺不對，都靜下來看著他們。

　　感覺到身邊有陣微微的風動，我猜想是默風悄悄上前去了，可是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晨星就抬腿往後一踢，手上的杖使勁的打過去！

　　「還來！」晨星咬牙切齒。

　　「當謝禮不行嗎？」笑著，雷那爾收起了什麼，這麼說。

　　「我沒跟你收破壞我們公會城的費用已經夠誠意了！還來！」

　　「呵呵～我收下的東西哪有再吐出來的？」雷那爾說著，看了貝伊諾那邊：「藍寶石，好久不見。」

　　「……你……」貝伊諾的臉色也是一白，看起來似乎不太舒服；會長一把拉了貝伊諾到自己身後，滿臉戒備的看著。

　　「雷那爾──！」晨星怒吼，一發亡靈擊丟過去。

　　「我說的話你自己斟酌，信不信你心裡有數。」雷那爾飛上空中，說了這麼一句。周遭出現了一些他的會員，跟著他一同離去。

　　晨星沒有追上去，他臉色凝重，看著消失的雷那爾他們的方向，久久沒有動作。

　　耳邊，明晃晃的黑色十字耳環只剩下一只。

　　『感謝各位的守城，我們成功守下城堡。』解析的聲音適時在公會頻道響起，打破這樣的尷尬時間：『公會將會貼補一切損失，請各團團長以及小隊回報傷害，商人們請出請款單。』

　　『喔喔請客！會長請客！』

　　『打贏啦～～！我們又贏啦！』

　　公會頻道開始鬧起來，貝伊諾走向晨星，問了他幾句。晨星搖頭，指了我的方向，然後沒說什麼的先去幫舞玥和其他人解除冰凍。

　　「十二月，妳出來了？」貝伊諾走過來，問：「怎麼樣？沒事吧？」

　　「我沒事……只是……」提起了副本的事情我又想起了枕頭，有些愧疚的低頭：「枕頭……睡到自然醒他……」

　　「嗯？」

　　「死了……」

　　我說，然後等著貝伊諾接下來可能會有的任何反應。

　　可是他沒有。

　　我等了一陣，疑惑的抬頭看貝伊諾，只看到他蹙著眉，一臉古怪的看我。

　　「那就把他復活就好了啊？」他說。

　　「……欸？」

　　「寵物拿去教堂請寵物牧師復活就可以了。」晨星把所有人解凍，收起了長的嚇人的長杖，走過來，說。

　　臉上的凝重未退，似乎剛剛雷那爾和他說的那些事情相當的讓他心煩。

　　「貝貝，你跟w說一下，到城堡一趟。」晨星說：「這件事情我要先跟你們談談。」

　　貝伊諾看著他，點了頭。

　　看著城內廣場的喧囂，我坐在階梯上，鬆口氣。雖然心中對於晨星和雷那爾最後那場對談有些疙瘩，但是總歸是不急的事情。

　　雖然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常態，但是能勝這場，真是太好了。

　　「唷！十二月。」

　　背後被人拍一下，然後解析從我身後繞過，坐在我身邊。

　　「幹麻不去跟他們一起慶功？不是妳救了赤焚嗎？」大概是因為贏了心情很好，解析今天講話聽起來也比較不冷，表情柔和許多。

　　「剛好看見而已。」我回答「今天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怎麼會突然被攻城？」

　　解析嘆口氣。

　　「我也想知道」回答，有些悶：「理所當然竟然也攪在裡面，真不懂那一位在想什麼。」

　　「……理所當然是很強的公會？」我遲疑一下，問：「可是……聽說在排行榜上的前十名其實差異不大啊？」

　　「是這麼說沒錯，不過……」解析回：「第一名的Fantasy和第二名的理所當然有點不太一樣。」

　　「怎麼說？」

　　「這兩個公會比任何人的都早成立，從成立以來就一直遠遠將積分拉高在大家都追不到的地方。」

　　「……會長也？」

　　「會長也。」

　　說完，解析看著前方，若有所思。我也就不去打擾他，靜靜的看著大家喧鬧慶祝。

　　久久，解析才淡淡的開口，卻是低聲咕噥著我根本聽不清楚。

　　「什麼？」疑惑的問他，因為實在太小聲而廣場太喧鬧我根本聽不見。

　　「不，沒什麼。」解析看我一眼，回了這句。

　　我也識相的不去問。

　　「對了解析，剛剛，」想起了一件事情，我問：「戰鬥的時候，日君赤焚說了一句：『君令──殺無赦』，那是什麼？」

　　雖然顧名思義大概就是日君的命令之類的解釋，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麼下了之後大家會這麼興奮。

　　「喔，那個啊……」正色，解析想了想，開口解釋。

　　「嗯，關於公會內，有幾個必要的命令必須知道的，幾個團長可以發下『令』，這個令只有該團的團員必須遵守，只有令和『旨』相衝突時，可以遵守旨而不是令。」

　　「令和旨……」

　　「像今天，赤焚發下『君令』，取日君的君作為他的令號，表示他那團的人現在要以他的令為重。」

　　「喔……」我點頭，同時驚訝「沒想到竟然有這樣的規矩……」

　　「因為這樣才有效率，公會的人數勢必會越來越多嘛！」解析笑著回答我。

　　「那麼旨……就是會長下的命令了吧？」我問。

　　這是很容易推想的。

　　解析點頭，開口「會長、我都是發旨……雖然說旨應該是公會的最高遵守指標，但是……」

　　「但是？」

　　停一下，解析小聲的說「貝貝和晨星發下來的『警戒』卻可以凌駕旨。」

　　「欸？可是……」這很讓人訝異，雖然名字上來看，警戒比起令和旨都來的低，「不是應該以會長為主嗎？」

　　「是沒錯……不過妳應該也看得出來是為什麼吧？」

　　我怔了一下，想起這三個人的互動關係……

　　「確實有可能……」依照會長的個性，他會訂下這樣的規則我一點也不該訝異。

　　失去他們的公會就算還有團長，可是那也只是不亂而已，他們太重要了，重要到只是一上場，說句話，大家就恢復了精神和戰意。

　　「話說回來，怎麼這麼湊巧今天大家都不在？」突然想到，我問。

　　從我加入公會開始，就不曾看過會長、解析不在線；貝伊諾和晨星偶爾還會有在線但人離開這樣的情況，但會長和解析可是從來都是二十四小時掛在線上的！

　　這麼難得一次的就全都不在，是登出遊戲、不是掛線；就這麼湊巧，他們通通不在，就四個公會約著來攻城？

　　鬼才會相信這是巧合，更何況後來雷那爾又當著大家的面和晨星說悄悄話。

　　果然解析又安靜了，他握著雙手，低著頭不說話。

　　「要是不能說沒關係的，就是我多問了。」我知道有些東西不是圈內的人不能說，也不打算勉強。

　　解析搖頭。

　　「會長幾天前有跟我說過，他今天有事情不會上，想來是臨時接到通知趕來的。」解析說：「我原本……在逛街。」

　　「咦！？」

　　「……那個咦是怎樣？我逛街很奇怪嗎？」解析瞪我。

　　「沒、沒有，那貝伊諾和晨星……」

　　「貝貝通知我的時候，他正在吃飯的樣子。」解析說：「因為晨跟他一起。」

　　……原來他們現實上也認識啊？

　　「那個……解析，也許我很多嘴……」我想了想，開口：「可是，我覺得，或許……或許有點怪異……這件事。」

　　「我知道。」解析按著頭，顯然有點頭痛：「公會太大了，真的有夠累……希望他們能給我選一個夠能力的聖司出來……」

　　我保持沉默，和解析一同看著廣場，聽著人聲，兩人不再交談，直到會長找了解析回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