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色天空幸福論

十六、局

　　──十二月夢　上線了──

　　城門修復的真快……

　　我看著那又恢復宏偉模樣的城門，暗自讚嘆遊戲再生效率實在驚人。不過城牆之外的東西受到損傷就需要玩家自行修復了……老子正領了一群工匠和手藝師父忙碌著東補西填。

　　「十二月！」看見我，老子招了招手，要我過去。

　　「怎麼了？」我疑惑的小跑過去。

　　老子拿下嘴上的煙斗，吐出菸圈。

　　「妳去幫我跟解析再要一百份檜木，不夠。」指指路旁的一些圍欄裝飾，老子說：「我這邊走不開。」

　　他說，馬上就有人叫了他。老子匆忙的丟了一個看起來挺可愛的小腰包給我，然後急急的趕過去，揮了揮手要我快點去拿。

　　「解析八成在城堡裡，妳直接幫我拿過來！」他指指腰包，然後回首埋頭在工作中。

　　腰包在這遊戲裡就是擴充的物品欄，只能請生產玩家製作。我打開小腰包，那是剛好一百格的大型腰包，正好用來裝那一百組檜木，我還擔心我自己身上現在沒多少空格呢。

　　「馬上去！」我回，往城堡的方向走去。

　　在重生點附近有好多人圍坐在那邊休息，看起來臉色有點蒼白、似乎都是剛剛上線的。

　　聽他們的談話像是他們是在昨天的戰鬥中死掉的人，因為是在城戰中死亡所以無法再上線，直到今天才能登入。

　　看到自家公會完好如初大家都很開心，雖然身體不好倒是聊的歡笑不斷。

　　我繼續往城堡走，卻沒想到還沒倒城堡就遇上了解析。

　　而他身邊，放肆也在。他們兩人之間的氣氛好像有點僵，解析的臉色很不好，放肆則是握著拳頭，臉上的表情忿忿不平。

　　我正在猶豫要不要叫他們的時候，解析抬腳就打算離開。

　　「解析──！」我揮手，喊他：「等等！」

　　兩個人都轉過頭來，看著我：解析臉色稍微放晴了點，而放肆的表情似乎整個陰沉下來……

　　呃……放肆不會是還再在意上次的事情吧？

　　「十二月？什麼事？」解析問。

　　「老子要我來跟你拿一百組的檜木。」我說著拿給他腰包：「他說不夠了。」

　　「……妳一個戰鬥系的怎麼會跑去跟他湊熱鬧？」解析接過腰包，不解的問。

　　「我剛好經過而已，他說他分不出手來跟你要。」

　　「喔，妳等我一下。」解析說完，繼續往城堡的方向走。

　　放肆留在原地，沒有與我說話，也沒有看我。

　　「解析！」突然的，她喊，但是解析沒有回頭只是停下腳步。

　　放肆咬牙，握緊的拳頭有些顫抖：「你真的──」

　　「十二月，過來。」解析打斷了放肆的話，回頭招我：「會長他們找妳，妳跟我一起來城堡。」

　　「咦？」

　　「解析！」放肆氣急敗壞的怒吼著解析的名字，解析沒理她。於是她憤怒的一跺腳，轉身就跑。

　　從頭到尾，看也沒看我一眼。

　　「放……放肆……」

　　「十二月，走吧。」解析冷冷的喊住我，同樣看也不看跑開的放肆。

　　不知道為什麼，我有一種好像被捲進漩渦的感覺……

　　「解析，放肆她……她生氣了……」我走進解析，低聲說。

　　解析沒回應，我悄悄的抬頭看他，那張臉與其說是凝重不如說是一副死人臉，好像誰欠了他幾百萬一樣。

　　所以我們一路沉默著，直到到達城堡。

　　「我昨天跟放肆逛街，」解析突然在城堡門口這麼說著，好像是忍不住了一樣：「小累說有通知放肆公會被攻了，她竟然沒有告訴我。」

　　我一時不知道該回什麼，解析好像真的忍不下去，一股腦的說著。

　　「她說她也沒有想到公會裡的支柱都不在，可是剛剛默風告訴我，放肆早先幾天就跟人打聽過，貝貝和會長他們的行蹤！」

　　「她打聽這個要做什麼？明知道昨天公會沒有人，為什麼還死拉我出門！？先是告訴我她出了事情，然後等我去了又告訴我沒事了想要出門？」

　　「明明有人通知她了，竟然還隱瞞我不說！」解析恨恨的用拳頭重重打在城門上，響起了一聲沉悶的聲音：「如果不是貝貝打電話來問，我搞不好根本不會上線！」

　　「解析……」我已經不知道該做何反應了，從解析的話裡來看，放肆怎麼樣就是有問題……「沒有……沒有任何誤會的可能嗎？」

　　「誤會？我也希望有啊！」解析看著自己的拳頭，上頭的傷口正在慢慢恢復：「可是妳覺得，這一切哪裡有誤會嗎？」

　　我說不出口。

　　是，我很想幫放肆辯解，我更不希望一個好好的團體裡有一個……一個『背叛者』的出現……

　　可是事實是，眼下的證據都指著放肆就是──

　　「解析，冷靜一點。」

　　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我們身後，貝伊諾制止了我繼續想下去、也制止了解析的暴走。

　　「貝貝……」

　　「貝伊諾……」

　　貝伊諾緩緩走來，身上的白色長袍隨著動作翻動，袍邊繡著的銀絲花草一粼一粼的閃動著。

　　「先進去再說。」貝伊諾拍拍解析的肩，安撫。

　　解析顯得有點疲憊，垂著肩膀走進城堡。

　　「小夢。」貝伊諾看著解析的背影，低聲喊我：「別把這件事情說出去。」

　　我點頭，表示理解：這種事情如果說了出去，不只造成公會的不安，也會打草驚蛇。

　　「好孩子……」貝伊諾笑笑，摸摸我的頭，害得我臉上一陣燥熱。

　　解析在前頭、貝伊諾在我身邊，三個人慢慢的走上城堡二樓，來到一間會議室一般的房間。

　　晨星和會長在那邊，旁邊還有一個昨天才見過的人：默風。

　　「來了。」貝伊諾打了聲招呼，走到會長和晨星中間，三個人低聲交談了幾句。

　　解析默默的走到桌邊，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既不催促也沒別的動作，只是回過頭來招了我過去。

　　感覺這氣氛好像有點凝重，我有點猶豫要不要過去的時候，晨星已經停止和會長他們的交談，抬頭看我。

　　「十二月，妳過來。」他說。

　　我只好硬著頭皮走過去，大有死豬不怕水燙的悲哀心態。

　　「昨天我們上線前，發生了什麼事情？」晨星問，晶亮的眼睛像極了星子，看著人讓人很難鎮定。

　　「我……我那時候也剛出副本沒多久……」我回答：「我知道的時候，是他們在喊城東告急、然後赤焚……日君差點被殺掉。」說著，我將當天的事情盡可能的詳細描述給他們聽。

　　貝伊諾聽著聽著回過頭去看了解析一眼，後者低著頭不發一語。晨星的臉色看來很凝重，他撐著下顎，靠在桌邊，我發現他耳邊依舊是那只剩下一只的黑色十字耳環。

　　大家都安靜的，整個會議室似乎跌落一根針都聽得見聲音。

　　「你也真湊巧啊。」會長冷瞪了晨星一眼：「就這麼剛好跟貝貝去逛街啊？」

　　「他難得來一趟日本我不陪他陪誰？」晨星勾起笑，有些挑釁的回答：「怎麼？你嫉妒？」

　　「晨……」貝伊諾有些無奈的制止晨星，可是會長這邊卻沒有停下的打算。

　　「陪那一位啊，」會長冰山似的臉難得的有一絲笑意，卻是非常嘲諷：「他可對你上心的很。」

　　「你閉嘴！找死啊！」晨星跳起來，甩手就丟出亡靈擊，但是手卻不自覺得撫上右耳，剩下的那只耳環。

　　「好了不要吵架。」貝伊諾連忙制止，一手一邊擋住劍拔弩張的兩人。

　　「誰跟他吵啊！」

　　「才沒有吵架。」

　　兩個人異口同聲的反駁，然後又雙雙別過臉、哼了一聲。

　　跟個孩子一樣……我想著，忍不住笑出來，抬頭卻看見對面的貝伊諾也是一臉苦笑的聳肩。

　　好像共享了什麼秘密似的，貝伊諾和我看著對方。

　　「貝貝你笑什麼？」會長抬手，輕輕在貝伊諾的頭上一敲。

　　「貝貝不要跟十二月眉來眼去。」晨星斜睨了貝伊諾一眼，說。

　　換成我紅了臉。

　　「那一位到底說了些什麼？」解析突然開口，問道。語氣已經恢復成往日的沉穩和冷淡，彷彿剛剛那個激動失常的人只是我的幻想而已。

　　「晨，說出來吧。」貝伊諾推推他，說。

　　晨星皺眉，重新坐回椅子上，低聲開口。

　　「『告訴你：葛萊一直都知道你們公會內的事情，一直。包括藍寶石去天柳區的那次。』」晨星這麼說。

　　「你開頭漏掉了親愛的子夜明鑽。」會長故意提醒。

　　「wraind！給我來PK！」晨星立馬火大起來，抓起手杖掄過去。

　　「你們兩個──！！！！」貝伊諾正想伸手制止，一直安靜著的默風默默的把他拉回。

　　哇喔，在會長和晨星面前膽敢碰貝伊諾的，除了舞玥和觀月之外，這好像是第一個？

　　「貝貝沒關係，人有時候需要發洩一下。」默風微笑，溫柔的說：「我們坐下來等他們，要不要吃蛋糕？」

　　我怎麼看怎麼覺得默風好像在引誘小孩子？

　　「默風看來你有很多時間可以下副本？」

　　「默風看來你好像很想去趟地獄看看？」

　　剛剛還在打架的兩個人現在一左一右站在默風身後，散發出來的怨氣都已經快要可以具現化了。

　　「看，這樣就停了，多方便。」默風繼續嘻皮笑臉，手並沒有放開貝伊諾的打算。

　　「……默風，你是個好人……」貝伊諾看著默風，淡淡的說。

　　默風臉上的表情就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精彩……

　　「晨，那一位真的這樣說？」解析無視了剛剛的鬧劇，繼續正經的問：「所以，我們上次吃王會被打擾也是這樣？」

　　恢復正經，晨星想了想，回應：「吃王太固定了不好說……但是我想……」

　　有些不甘願的，晨星點頭：「他說的應該可以相信，雖然我不想相信那人……」

　　大家又安靜下來，解析的手只有一下沒一下的扣著桌面，不知道在想什麼。

　　會長跟晨星沒有繼續吵，只是各具一方、分別在貝伊諾左右就座，同樣各自安靜著。

　　「我、我可以問件事情嗎？」鼓起勇氣，但是我開口後才發現自己的聲音還是很小。

　　但是對面的大家一致抬頭看我。

　　「呃……我覺得……我覺得那一位，好像並不是真的想來攻城的？」我說出我的感想：「那個，他並沒有殺太多我們的會員，只是冰凍他們而已……」

　　「他通常不會來找我們會員的麻煩。」會長回答：「但他是個惹人厭的傢伙，以後妳要看見他最好避遠一點。」

　　「那位……是不好的人嗎？」

　　「也不能這麼說……」解析的臉上滿滿的無奈：「倒是沒想到他是理所當然的人……雷那爾，那位先生對於貝貝和晨星，似乎從很早很早就很執著了。」

　　執著？

　　從那天的情況看來，他們應該見過很多次，而且會長也知道那位；那位……給我的感覺有點詭異，從他後來的行事看起來，似乎就只是來鬧場和告訴晨星，我們有內奸的事情……

　　「我對那個人不太熟，」解析看了另外三人一眼，默風早在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身影。

　　「他啊……」貝伊諾看向晨星，可是晨星沒有要說的打算：「他是幾乎跟我們同時期的玩家……算是孽緣？」

　　「完完全全的孽緣。」晨星附和：「貝貝我最愛你了你要知道。」

　　「喔？那你還帶著那個耳環幹麼？」會長旁邊追加一句，於是邊上又開演了pk戰。

　　我已經不想去理會了，貝伊諾顯然的也懶得去攔住他們，隨他們在旁邊鬧。

　　解析把目光調回桌面，然後又拉到我身上。

　　「小夢，幾等了？」突然，他問。

　　「欸？」一時之間呆住，等腦袋消化這句話已經過了幾秒「喔，五十八。」

　　「五十八……嗎？」貝伊諾聽了，想了一陣：「咦？那妳怎麼還沒去轉生？」

　　「啊，本來是打完副本就打算去的……可是剛好遇上了城戰就……」說到這個我才想到，還有事情要辦呢。

　　掏出了那張卡，我交給解析：「給，裡面還剩下五萬多。」

　　解析接過，看著我：「妳倒是用很省……遇上了好團隊？」

　　「嗯，他們都很強，雖然其中有人有公會了。」我回答，想起進了副本之後一直到現在都還沒跟狂風、千里和維拉聯繫，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

　　「有沒公會的？」解析問，看他表情好像是想增加公會新血。

　　「嗯，有一個叫狂風的半精靈，他技巧超好，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沒有經驗。」我回答：「他感覺知道好多事情呢！連哪裡哪時會刷怪他都知道。」

　　「……狂風？半精靈？」貝伊諾聽到，臉上的表情怪異了起來：「是不是把自己弄成了褐色系、而且特愛用弓不用弩？」

　　「對啊，你怎麼知道？」

　　「呃……」貝伊諾笑笑，沒多做解釋，倒是轉而看向了在和會長打低級戰鬥的晨星。

　　那雙海藍色的眼睛裡有著一絲擔心。

　　「接下來妳要做什麼？」解析似乎沒看到貝伊諾的反常，他問我。

　　「咦？大概就是先把東西還給大家。」我回，拿出睡到自然醒的蛋──後來我終於在系統之中的寵物欄裡找到牠，並且拿去給寵物牧師復活：「這個，貝伊諾。」

　　「嗯？喔。」貝伊諾有點心不在焉的收下，然後跟我們說他要先離開，就走去拉過晨星和會長，結束鬧劇。

　　「啊……晨──……」糟了！走太快，我還沒把紫荊首飾還給他……

　　「看你先帶著好了，我想他也用不到。」解析看了一眼我手上的項鍊，說「昨天看妳身邊站著龍騎，買的？」

　　「沒，日君借我的。」我回答：「那個也要還給他……啊還有！老子要得檜木！」差點忘記這回事了……要真忘記恐怕老子會上門來丟我炸彈。

　　解析點頭，站起。

　　「走吧，我拿給妳。」他說著，又壓低了聲音：「今天聽到的事情，不可以說出去。」

　　我看著他，重重的點下頭。

　　「一定不說。」我回。

　　「嗯。」解析領在前頭走出。

　　那背影，又是那樣的挺直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