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色天空幸福論

十、坦白

　　回到後宮主城，打開名單一看解析人在線上，可是不知所蹤。貝伊諾一直讓我拉著，沒有揮開也沒有說什麼，這樣的舉動在大街上讓大家議論紛紛。

　　「啊，抱歉！我忘了放手……」一時之間莫名的想要拉著他，沒有想到沒被拒絕，之後也忘了放開。

　　「沒關係。」笑笑，貝伊諾回答，轉而握住我的手：「去找w吧。」

　　「……嗯。」

　　握著的手心好溫暖，比我的還大的手掌輕易的包覆住我的手，牽起我往城堡走去。兩人併肩走著，雖然什麼都沒說，可是還是讓我鼻酸想哭：貝伊諾一直看的很清楚，所以他一定是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我喜歡他。

　　但因為這樣而更讓我難過──我要的不是這樣的……

　　「貝伊諾……」

　　「不是因為同情妳，只是……」貝伊諾輕輕的說，聲量只有我們兩人聽得見：「這樣，很溫暖。」

　　「妳忍耐很久了吧？自己一個人這樣子……藏著這種痛苦的秘密？」貝伊諾說：「我也沒有什麼能夠幫妳的地方，至少可以給妳一點溫暖和……安慰。」

　　「……謝謝……」

　　「不，或許該說謝的是我。」貝伊諾低下頭，我沒敢看他：「說起來，對於網路遊戲……我們也玩了許久，已經到一種……有些膩的地步了。」

　　「什麼意思？」我一驚，抬頭。

　　「也沒什麼，就是沒那麼有心力了。」笑笑，貝伊諾看向我：「網路遊戲大多十幾歲到二十幾歲的人在玩，過了這個年齡、出了社會，工作、交際、有些算上額外學習，還有多少人有體力心力去玩？」他問我。

　　「這……也是……」

　　「有個新手可以帶可以玩，很不錯喔。」

　　「……喂。」

　　「呵呵，好啦，進去吧。」談著就到了會議室門口，貝伊諾扭開門把，我們走進去。

　　我知道這只是他在逗我，希望我多少不要一直念著那件事情。可是誰能夠不念呢？對於自身的、這樣的事情……

　　會長和晨星還在那邊，看見我們進來，兩人都停住任何的動作。

　　「怎麼了？」貝伊諾問，我掙開他的手，走過去。

　　雖然很溫暖，但足夠了。

　　「沒事，」晨星先回答，然後一張紙啪的拍在會長面前：「吶，這樣可以了吧？」

　　會長拿起來，皺眉。

　　「貝貝，你看。」

　　「我看我看。」貝伊諾上前，接過紙。

　　「我就不明白你明明應該也是個發號施令的人，怎麼可以些寫成這樣……」會長顯然非常無奈，他看著晨星，嘆氣。

　　「比你的公告什麼發的好多了。」晨星不甘的回。

　　「……那個作為當事者之一，小夢妳看看吧。」貝伊諾最後還是把東西轉到我手上。

　　好吧……我知道他們為什麼會是這個臉了。

　　「晨……這語氣會不會太過……俏皮？」

　　「喔，會嗎？這樣才吸引人啊！」

　　「『這件事本身就夠吸引人了』。」我和會長兩人同時用著頗無奈的語氣回答他，然後訝異的互看對方。

　　「怎麼辦……這兩個真正商家子弟同出一氣了。」貝伊諾一臉憐憫的看著晨星：「你重擬吧，弄一份正經的來。」

　　「欸──來幫我吧！貝貝……」貌似已經寫過很多次，晨星對於又被退稿感到不悅：「這種東西我哪會寫……」

　　「那你都怎麼使喚人的？」會長問。

　　「使喚喔……『這東西拿下去。』」

　　我和貝伊諾、會長靜默。

　　「『你這沒禮貌的傢伙！』」三人同聲道。

　　在會議室裡鬧了一場畢竟心情好了一點點，我看他們忙著擬稿，也就慢慢晃出去，想說趁著有時間再多逛一陣子。

　　晚風微涼，冬日暗的快這一點在神無中也真實的體現，星星早已綴在夜幕上，街燈亮起，兩相輝映。

　　漂亮的街景、漂亮的後宮、美麗的神無，這就是我活了十幾年，看過最棒的風景。或許聽在別人耳中有些悲哀，可是我對於能生在這個世代，還是很感激的──如果在早個幾十年，當時的線上遊戲聽說還是在電腦上玩的，只能動動鍵盤，畫面也沒有這麼漂亮。

　　更重要的一點，是不可能像現在這樣，這麼真實的活動著。

　　「啊，聖司！」

　　「是聖司！今晚有活動嗎？」

　　「晚上好啊聖司！」

　　路上依舊遇到到處走動的會員，三三兩兩聊天途中不忘記跟我打招呼。

　　「是說妳前幾天怎麼都不上線啊？」

　　「對啊對啊，還在想說妳怎麼了呢。」他們問，眼中的關切相當真切。

　　「喔，因為有急事不在啦。」我戴上笑，回答：「怎麼了？有事找我嗎？」

　　「沒有啊，就是問問。」

　　「那我們先走囉！掰掰！」

　　「掰掰。」

　　和他們道別，然後又一波人走過來，閒聊幾句，短短一段走到廣場的路程，竟然花費了將近半小時……這還不算上遇到親衛隊的人，被拉著拍照、簽名，想走出來花費的時間更多。

　　真不知道貝伊諾他們怎麼打發的？

　　「呀！是小夢！」貓頭鷹遠遠坐在廣場上彈琴，一眼就看見我：「這邊這邊！」

　　狂風在他身邊坐著，同行的還有千里瀟灑和維拉西亞。這兩人自婚禮之後我就沒見到了，聽說是跑去渡蜜月──到底是去哪裡渡了我也不清楚。

　　「咦？你們渡蜜月回來啦？」我問，一問，維拉西亞落落大方，反倒是『男方』這邊，千里瀟灑臉紅的不行。

　　貓頭鷹一面撫著琴一面光明正大的笑，連狂風這麼正經的人都忍不住用手眼著嘴，彎起的眼中明顯露出笑意。

　　「可惡……笑屁啊！不准笑！」千里瀟灑尷尬至極，惡狠狠的擺出了壞人的樣子：「再笑就揍你們！」

　　「喔？你確定？」狂風回：「維拉要幫夫了嗎？」

　　「我老公臉皮薄，打不起來的。」維拉西亞冷靜的說。

　　「維拉西亞！」

　　「乖。」

　　千里瀟灑不依了，一個大男人（就算內裡是女的）做出這種跺腳的動作也實在是有點……驚人，經過的人都看的傻眼，一傳十十傳百，在廣場聚集更多人前，千里瀟灑終於醒悟過來，逃走前不忘記拉走維拉西亞。

　　「太有趣了！我找到了新的樂子！」貓頭鷹笑到直不起腰，說。

　　「這兩個人真的很有趣，托他們的福練功倒是挺快樂的。」狂風贊同貓頭鷹的話，對我說：「對了，妳前幾天怎麼都沒上？」

　　「啊……因為有事情。」

　　「是嗎？」狂風點頭，沒有再追問：「晚上有行程了嗎？」

　　「還沒，但是不想打怪呢今天……」哪還有心情？就算貝伊諾他們鬧了一回笑，這邊又笑了一次，心情還是很沈重，一點也不想去打怪。

　　現在，只想抓緊時機，看看這裡、看看大家。

　　「是喔，那好吧。」

　　「下次見囉！」

　　兩人對我揮手，然後貓頭鷹又繼續拉著狂風嘀嘀咕咕不知道談起什麼。

　　平靜，安祥，其實和往常每一日都一樣，只是現在卻格外的讓我覺得美好。之前有時候會覺得這樣的日子不免有些無聊，人，果然是得到越多就會想要更多。

　　『小夢，有空過來一下嗎？』

　　密語頻中，傳來解析的聲音。冷靜、沉穩，一絲也聽不出來之前的激動。他會主動在這時候密我讓我很訝異，可是面對著當時那樣的他，我也感到很愧疚。

　　可是……我真不知道，能回應他什麼。

　　『妳從來不掛線，不要裝不在了，有什麼事情說清楚。』

　　『……哪裡見面？』我問，他都說到這地步，看來今天躲不掉的。

　　『鐘塔上。』

　　我抬頭，看著矗立在西方、那座漂亮的鐘塔，屋頂染上星光而閃閃發亮，看不清楚但是我依舊可以注意到，有個黑影在那。

　　『我現在過去。』

　　解析靠在鐘樓的圍欄上，背影看起來有些……蕭瑟。

　　「……解析。」我等了一陣，他都沒有回頭，我只好開口喊他。

　　「……」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解析轉過身，背靠圍欄：「小夢……」

　　又是兩邊安靜，我不知道該說什麼，而解析是什麼也不說。

　　「為什麼不做？」解析最後還是開口問了，他抬起頭看著我，等待我的答覆。

　　告訴他？不告訴他？

　　「是不能說？還是不肯說？」他問，聲音有點苦澀：「算了……妳只要告訴我那幾天不上線的原因，是不是和妳身體有關？」

　　我遲疑一陣，然後點頭。

　　「是因為這個才不玩了？」

　　該答什麼好？

　　「說點什麼吧……妳這樣，我很擔心……」解析說著，有一絲的哀求。

　　「我……不知道能說什麼了……」

　　「但是你都說給他們聽了，只有我不知道。」

　　「貝伊諾他們……我沒說，他們是自己知道的。」我回答，雙手絞緊：「解析……我不知道要怎麼跟你說……」

　　解析又安靜了一陣子。

　　「很嚴重？」他問。

　　「……解析……」

　　「告訴我吧！我不想自己亂猜。」

　　「……我不知道具體的時間，但是……」我低頭，想起醫生一直說著好好休息，母親哭紅著雙眼卻硬是要裝出沒事的模樣，父親好幾天也沒有出門，推掉所有應酬吧？安莉幾乎二十四小時貼再我身邊看顧。這樣的陣杖我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情，就太愚蠢了。

　　我不想自己嚇自己，在紫醫生提高到一天三次的會診跟照料之時，逼問了真正的病況。

　　「恐怕，挨完今年。」我說，有一種宣判了自己死刑的感覺。

　　解析整個人僵住了，握緊的拳頭在顫抖，眼睛瞪的老大、嘴巴微微開著。

　　「騙人……」

　　「我也希望是騙人的……我也希望啊！」忍不住的說，我抓緊了自己的裙擺，一直一直以來忍住的淚水感覺快要奪眶而出：「我是忍了多久才有現在的一切？我好不容易有朋友，好不容易體會到人們覺得平凡的生活，可以到處跑、到處跳，可以開開心心的逛祭典逛街，為什麼我非得要現在就結束！」

　　「可是可以不結束嗎？可以嗎！？」我問，幾乎是用喊的。

　　解析怔著看我，聽著我叨叨絮絮說著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再說什麼的……泣訴。

　　我不想，我也不想就這麼結束，我想要一直玩下去，貝伊諾他們會走、幹部會換人，他們沒有空閒但是我有──卻沒有時間。我捨不得拋下他們，千里瀟灑、維拉西亞、貓頭鷹、狂風，貝伊諾、觀月、舞玥、晨星、會長、默風艾蘭諾赤焚伊斯……還有好多人。我想要和他們一起去打副本打怪，去刷寶去閒晃，參加每年的四季宴會、然後下一屆的競技賽我也想參與。

　　「我不想走……」最終感覺腳也沒力氣了，站不住而滑倒在地，我感覺到臉上的濕意，看見滴在地上的淚很快的消失。

　　「對不起……」解析吶吶的說著：「對不起……」

　　他緩緩的、遲疑著的，走過來，然後蹲下在我面前。

　　「對不起。」他說「我沒有想到會……這麼的……」

　　「你這個討厭鬼！討厭鬼！」我一直不想說，一直想要隱瞞，覺得如果我自己說出這件事情，就是承認了、就是相信了！我一直認為，如果不說，就還有一絲絲會讓自己好過的感覺……「為什麼要逼我說出來……我都做到這地不了！」

　　放棄聖司的位置、準備把閒人團讓給別人，清理自己的東西準備做傳承……

　　對於做著這樣的自己，有多少怨恨、痛苦，一次的都傾倒出來。

　　「我也……好想繼續玩下去……」

　　「對不起……」

　　解析抱住我，低低的、不斷說著。

　　「小夢……」沒有說什麼，只是安慰似的喊了我的名字，他一直拍著我的背，輕輕撫著。眼淚滴到他的衣襟，被還住的溫暖帶來一絲安全感，那種悲愴的痛哭的衝動減輕不少。

　　「我很亂……抱歉。」我說，伸手要擦乾眼淚，但是解析按住我的手，仔細的、小心的，抹掉我的淚水。

　　「我很矛盾。」解析有些悶的說著，淡淡的語氣讓人感覺到他的無助：「我知道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明知道妳如果不願意說就不該逼妳說，但是……但是看著貝貝、晨、會長都知道，我卻不知道就……」

　　「……我不知道怎麼跟你說。」我回答：「解析你……你對我實在是……太好了一點……」貝伊諾也對我很好，晨星也用他的方式在對待我，會長也是，他們都對我很好，可是解析的舉動實在是……

　　太，明顯了點。

　　「這種事情，我不想隱瞞。」解析也沒有特別斟酌過語句，直接的回答，算是承認：「就像貝貝和會長那樣，都知道，都不說……」

　　「解析……」

　　「妳喜歡的是貝貝啊……」他苦澀的說著，勉強的笑笑，拍拍我的頭：「我不想讓妳困擾的，今天，很抱歉。」

　　在解析的幫助下站起，兩人又是一陣很長的沉默。

　　「給我妳的聯絡方式吧，我不想要那樣……被動的等待。」解析說著，看我「我不怕知道真相，但是很怕莫名的被蒙在鼓裡。」

　　「那有時候也是一種福呢……」我悠悠的說著，但還是寫了電話號碼給解析「打來可能是我家裡的人接，就告訴他們你要找我吧……我會先跟他們說。」

　　「嗯……」

　　格外沈重的對話，然後準備下線。

　　再次打開公會名單，團長們都還在線上，三神人也在……我不意外明天上線可能會被這些鬼靈精知道什麼，事情……總是瞞不住的。

　　「晚安。」我說。

　　「晚安……」

　　直到我最後視線模糊，解析都還站在那一直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