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色天空幸福論

二、辯答之間

　　諾大的一間客室裡，除了我們這幾個剛剛進來的參選者外，沒有其他人。

　　桌上擺放著熱度適中的香濃奶茶，還有一盤子的糖；地毯撲滿的整個房間裡，火爐在燃燒，人很安靜。

　　我們站在那，坐也不是，也不好聊天，說真的不知道到底要做什麼。

　　前面已經有好幾組的人進來又出去，是不是也像我們一樣，完全搞不懂要做什麼呢？

　　二審的掌關者是副會長解析和『嵐影』默風，對於默風我其實一點也不瞭解：據說他是鮮麗人的首領，而因為掌管著後宮的機密和暗部，所以平常也不會在公會頻道發言。

　　至少我加入到現在都沒聽過。

　　結論是，究竟要做什麼呢？

　　法師、弓兵、還有一名維曼人，然後就是我，還有放肆……

　　放肆依舊是一副冷淡的樣子，彷彿事不關己的站在牆邊，看著大家的眼神中什麼也沒有。

　　就好像在等著看戲一般。

　　放肆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這真的是當初帶我的那個人嗎？

　　「啊──好煩喔！」

　　大約在房中待了十五分鐘之後，那名維曼人這麼大聲的哀號著，然後走到桌邊，撿起糖來吃順便坐下。

　　我和其他人一樣，只是看著他動作。

　　他大口的吃著糖，然後喝下一杯的茶；發現他沒事，其他人也跟著放鬆下來似的，走過去吃起東西。

　　只剩下我和放肆站在原地。

　　「我真的覺得，這對住人佔有比較大的優勢耶。」最先帶頭開始這些動作的那位維曼人開始和其他人聊天。

　　所謂住人就是總是定居在城裡的人。後宮的會員很多，然而不一定所有人都會在會城待著，很多人都是在外頭到處奔走，甚至有些商人、匠師會租賃別的公會的屋子，就近住在市場或原料地附近。

　　「說不定他們早有內定？」維曼人說，弓兵看著似乎相當同意這件事情。

　　「會長他們才不會做這種事情！」我立刻回答他。

　　這種事情，他們才不會做！解析、貝伊諾他們才不屑這種事情呢！

　　「後宮要的是有真正實力的人。」我說。

　　「妳不是……最近很出名的那個龍族？」弓兵開口問。

　　有點無言，但我點頭。

　　「妳自己就是住人當然這麼說了，更何況還是貝貝帶回來的。」維曼人撇嘴，回我。

　　「才不是……」

　　「吵夠了沒？」

　　淡漠的語句聲，然後一把刀從弓兵的後方架上他的頸子；所有的人包括我在內都嚇了一跳。

　　默風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他身後，手上帶著紫色反光的拳刃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讓他腦袋搬家。

　　「不爽可以不要來選。」他說，然後威嚇似的看了在場眾人，才放下刀走到火爐前，站住腳步。

　　「放肆過生活、月台、洛水、勇還有十二月夢？」

　　念著一串名字，解析從另一扇門走進來，看了我們一眼。

　　「是……是的！」那名維曼人站起，答應。

　　「現在開始各位的二審，主審是我──後宮的副會長解析，還有『嵐影』默風。」

　　解析突然的這麼開場，而後在大家還沒反應過來的短短幾秒不到，默風就接了下去。

　　「第一：聖司的職責是？」他問。

　　啊？

　　「分擔公會事務，副會長的副手。」放肆的聲音傳來，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原先站的地方，來到解析的正對面。

　　但是解析看也不看她。

　　我看見放肆咬了咬唇，握緊雙拳。

　　「第二……」默風一句話起頭，停頓一下，才繼續下去：「聖司必須？」

　　這題問的有些奇怪，放肆也一下子答不上來。

　　聖司必須？聖司必須什麼？

　　是必須有什麼條件？還是必需要做什麼？或是必須有什麼能力？

　　在場，似乎沒人知道默風在問的問題，是想知道哪個答案。

　　「呃……聖司必須擁有力量！」那位維曼人這次依舊率先說話，他說出他認為的答案「能夠率領眾人，保護城堡和公會！」

　　我該說他果然是維曼人嗎？

　　「我……我想，」接下來開口的是法師，態度有些怯懦的他小心翼翼的說「應該，是要具備能夠深思熟慮的冷靜和博學吧？」

　　解析只是輕輕的點個頭，默風則是依舊沉默。

　　「聖司需要的，是清楚公會運作，能夠合作的人選。」放肆這麼回答。

　　「呃……我，我認為聖司擔任者需要的，是戰鬥力，而且對於遊戲和公會必須充滿熱忱。」弓兵的回答幾乎是對著公告照本宣科。

　　然後，所有人的眼光就聚集在我身上了。我心中一緊，有些慌亂，勉強的震住心神，思考著這個問題。

　　聖司需要什麼？

　　比起別人，我的等級不算高。

　　比起別人，我的戰鬥能力不算強。

　　比起別人，我都不算什麼。

　　可是，貝伊諾依然說他希望是我選上。我──

　　「聖司需要的，是犧牲，是幫助，是體諒，也是聽從，但不盲從。」我回答。公會的強者已經太多，公會的統治者們也很聰穎，他們不需要我去想什麼、也不需要我出什麼風頭，他們要的，是一個能夠幫副會長好好分擔的人。那個人部可以有太大的野心、但是也不能沒有幹勁；那個人不能有過多的欲望，但也不可以無欲無求。

　　我說完，大家都安靜了，整個房間只聽到爐火燒的柴裂開的聲音。

　　「戰鬥中，遇上暴走，如果保護你的團你就會死，你會怎麼辦？」解析接著問。

　　看來，二審主要就是在口頭對應。

　　「我帶團不會遇到這樣的情況！」那位維曼人又是最先開口：「我是職業拖車，才不會讓團發生這樣的事情！」

　　在他說完後，我發誓我真的看見一直以來面無表情的默風嘴角抽搐了一下，明顯是在忍笑。

　　「我……我選擇抽身。」法師回答「要維持在團員前的威信。」

　　「我會拼，但是一面讓團員撤退。」放肆的回答是這個。

　　「拼。」弓兵思考後回應「如果我可以讓其他人活的話，反正還有補師在。」

　　「我也會拼，」我說「在暴走的時候，必須讓其他人活下來才有成功的機會。」

　　解析點頭，從物品欄中拿出了張紙和隻筆，寫著些什麼……

　　感覺得出來，氣氛有點凝重。

　　「那麼，如果現在是在城戰之中呢？」解析繼續發問，就像剛剛默風的情況一樣，不留給我們多餘的思考時間。

　　「拼。」

　　「我會退。」

　　我和放肆同時說出了抉擇，而後兩個人看了一眼……

　　「城戰的時候，用不著擔心團員會失去自己的保護，可以盡力殺敵。」放肆看著我說，像是故意在說給我聽。

　　可是之後，看著解析的眼神卻又好像在祈求什麼。

　　只是解析又低下了頭。

　　「身為帶團者，必須要能夠穩定人心……」我說，想起赤焚落馬時，日團的驚慌「我必須穩下來，指揮其他的人，或是回報高層。」

　　「我想……我會退吧？」法師不確定的說著「不過我本來就不會上前線去啊！哪有法師上前線的。」

　　「喔？」解析難得的回應，似笑非笑；默風輕輕的點個頭，繼續閉眼。

　　這位是不是忘了，我們的貝伊諾就是個專門站在前線放法的魔導？

　　「當然還是拼了，城戰還敢退縮？」維曼人這麼回答，看起來相當的驕傲……雖然是不清楚在驕傲些什麼。

　　最後回答的弓兵也選擇了退，理由和我一樣。

　　「嗯……」解析的筆動了動，默風走到他身邊，看著。

　　兩個人低聲交談，似乎在考慮些什麼；我趁這個機會轉頭去觀察其他的人，放肆還是一臉冷漠，注視的目標是解析。而法師和弓兵站在一起，似乎彼此都有點忐忑。

　　那位維曼騎士自傲的站在那，非常有自信。

　　「各位請回，謝謝。」

　　最後，默風這麼說著，將我們請出了房間。

　　站在房門前，我們這一梯的參選者個個面面相覷，而外頭被唱名進入的下一組人臉上表情就和當初進去的我們沒有多大差別。

　　不知道他們聽見那些問題的時候，會是什麼反應。

　　這個交誼廳中大多的椅子上都坐著人，他們有些低聲交談，有些直瞪著某些地方看，更有些喃喃自語，不知道是不是在跟自己公會的人說話之類的。

　　嗯……也不知道剛剛的對答怎麼樣……

　　如果說是像初審那樣，或許還比較容易猜測一點，但是對於這樣的問答……

　　超可怕的啦！

　　是說，這些問題，有個標準答案嗎？

　　以那位法師來說，他說他會退當然不無道裡：他是法師，他有能力一擊反轉，當然要守住自己；而對那位維曼人來說，他要斷後，若是他的犧牲能夠讓整個團隊獲得勝利，那麼等到贏了之後再讓補師復活他就好了。

　　所以說，解析的問題，都是沒有正解的？

　　也就是隨著他的意思在打分數囉？

　　「小夢在想啥啊？好認真耶。」

　　「她不是一直都在那邊亂想亂想嗎？」

　　兩個人的聲音傳進我耳中，在討論著我的事情。

　　「我才沒有亂想呢……」立刻反駁，回頭！

　　咦！？

　　「貝……貝伊諾！？晨星！？」

　　「唷唷！」貝伊諾微笑著和我打招呼，而一旁的晨星隨意的揮個手就當招呼代過。

　　「還好吧？」貝伊諾問，看起來比之前好多了。「關於挑選？」

　　「嗯，還可以的。」我回答，一邊認真的檢視貝伊諾。

　　他似乎總是穿著藍色和白色的衣服，配上一點點的金色邊線或是圖樣：今天的白色長袍，袖口和領口有著藍色的褶皺，邊上配著金色繡線。

　　那微笑還是這麼燦爛，好像一切都和以前一樣什麼也沒發生。晨星也是一如往常的瀟灑，只是護著貝伊諾的動作有些明顯。

　　「我身上有什麼嗎？」疑惑的拍拍自己的衣服，貝伊諾察覺我在觀察他，這麼問著。

　　「啊，不是……」連忙否認，晨星卻拉著貝伊諾往前走去。

　　「到外面去說吧，反正二審結束了。」他這麼解釋。

　　正說著，解析和默風走出房間；看見晨星和貝伊諾的兩人淡淡的點頭，然後解析開始宣佈第二審通過者──

　　感覺到頭上方動作的手做了一個收尾，我伸手摸摸。

　　過長的頭髮被貝伊諾綁起，他示意我跟他走到水邊，看見倒影。

　　一條非常漂亮的髮帶，邊邊綴著寶石。

　　「好漂亮……」

　　「嘿嘿。」貝伊諾笑，拍拍我的頭「不錯吧！」

　　「這樣跟龍的守護者還蠻像的。」晨星在一旁說：「貝貝，我一下再過來。」

　　「掰掰。」

　　「掰。」

　　晨星離開，貝伊諾坐下在水邊，要我跟著坐下。

　　「貝伊諾，你最近……」我在斟酌用詞的時候，貝伊諾已經擺擺手。

　　「我很好，不過是沒辦法使用自身的魔法，那捲軸還是能用的。」他說。

　　「可是，可是那還是跟你原來的魔法差太多了。」我說，有些難過：「什麼時候才能幫你取回魔法啊？」

　　貝伊諾輕輕的笑著，感覺上似乎真的不是很在意。

　　「總是有機會的。」他說「真的沒辦法，也就是重創。」

　　「可重創就不是你了！」我連忙說，希望他只是說笑。

　　「……這說法，」貝伊諾開口，放在雙腿上的手交握「w和晨也是這麼說的。」

　　「大家都……都很重視你的，貝伊諾……」我湊近，以我最認真的表情看著他「重創過後，就算你還叫貝伊諾、就算你還是這造型，你還是你嗎？」

　　他看著我，海藍的眼裡有著莫名的情緒。

　　「小夢，我是為了幫他們才練，不是為了扯他們後腿。」貝伊諾有些悶：「就算我有這名氣，但是一旦不強了，沒有人會聽我的話、大家只會覺得我在這個位置上很礙眼。」

　　「可是……」我皺眉，扯上他的手臂：「可就是會覺得很奇怪啊……」

　　「……是啊，即使是重創的……」他嘆氣，那笑容終於從臉上消失：「那是萬不得已的辦法。」

　　「你敢給我刪角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冷冷的聲音傳來，剛剛離開的晨星又回來了：「找死啊？」

　　一拳敲下去，貝伊諾摀著頭躲開。

　　「晨你好兇！」

　　「不兇你成嗎？」晨星沒好氣的在他旁邊坐下，丟給他一疊東西：「你當我們都死了事不是？就是一個神淚了不起我們去刷個幾千幾百遍，會沒有？」

　　貝伊諾安靜，悶不吭聲。

　　晨星的態度軟下來，他摸摸貝伊諾的頭，把他攬進懷裡。

　　「你不要想太多，總有辦法的。」

　　「我才沒想太多呢……」貝伊諾的聲音悶悶的傳來，但卻沒推開晨星。

　　安靜下來，晨星的動作一直沒變，只是手從腰上移到頭上，將貝伊諾的頭按在他的胸口。

　　我看的有些怔住、尷尬，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直到看見晨星對我使的眼色，我才默默的站起，小心的離去。

　　回頭看去，緊抓著晨星的衣服的貝伊諾，竟然是如此脆弱又瘦小……與那時的印象竟然如此不符合。

　　心裡，不禁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