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微笑著走下去
一片肅穆之中,後宮的城中裝飾著白色的百合,每個人都換上黑色的衣服,看著被放置在廣場中央的雕像。
一條龍,盤旋著向上,圍繞在一名少女的身邊。
那是老子的傑作,老子看著那雕像,靜靜的,什麼也沒說。
「這是後宮的第一任聖司──」wraind緩緩的開口,低沉的聲音透過區域喇叭對整個公會城的所有人播放:「十二月夢,一名不畏死亡、笑著面對的堅強女孩。即使她如今離去,我們也永遠不會忘記她。」
說著,伸出手,手上是一只白色的紙鶴。紙鶴在他鬆開手掌之時就緩緩的飄起,往晴朗的藍天飛去。
過了年,就不再下雪,後宮恢復了晴朗藍天,一如當初十二月夢剛剛來到這個公會之時一樣。
「雖然她已經不會再出現,但是她的名字會永遠留在公會列表中。」解析說,眼眶還是紅的,但是聲音已經恢復以往的沉穩。他同樣的伸出手,讓手中那白色的紙鶴升起。
「願她笑著離去、願她笑著走好、願她最後所望成真。」貝伊諾說完,放開手上的紙鶴。
「願她一路好走,來世再見。」晨星接下來說,手往空中一揚,紙鶴飛起。
「希望小夢姊姊下輩子,能夠跟我們一樣……」小累跟解析一樣,雖然眼眶紅著,但是沒有再哭,只是她的聲音仍然哽咽。
「小夢,一路好走,我們不會忘記妳。」
「聖司,一路好走。」
聲音越來越多,祝福與離別的話語乘載再雪白紙鶴之上,飛向天空。從廣場的中央開始,漸漸的往四面八方散開,除去公會中的人,還有同盟、小夢認識的朋友,他們對著廣場的方向,說出最後的祝福,放出手上的紙鶴,目送紙鶴飛走,再心中默默的哀悼。
已經不再哭泣,因為小夢希望他們可以繼續微笑走下去。
超過一千多隻的紙鶴飛向空中,希望小夢可以在那個世界也微笑的走下去,然後,也許,來生再見。
「我有可以增加公會規約的權力。」小累看著空中的紙鶴聚攏、縮小,最後遮蓋掉滿天變成白色,她說:「我要以後所有的聖司,每一年的這一天,都要來到這裡重新複誦一次聖司的要求。」
「『以後宮的利益、後宮成員的福利作為第一要務,讓公會運作順利。』」小累堅定的說著。
「……我同意。」解析低聲說著,同樣看著天空,好不容易才忍住了落淚的衝動。
「我們一定……走下去,」彷彿在自言自語,解析握緊了拳頭:「一定……微笑著走下去。」
──如果可以微笑著,請一定要繼續笑著下去。這就是我最後的願望。──
「……問你們喔。」一名少女看著廣場,疑惑的問著身邊的同伴:「副會長為什麼每天這個時候都坐在那看著那雕像啊?」
「妳剛進來所以不知道,副會長在懷念啦。」旁邊的一名維曼騎士回答:「不要去吵他。」
「喔……」
少女回答,乖乖的放棄想要過去的念頭,跟著自己的夥伴離去。臨走前,她看見一名抱著魯特琴的龍族少年走過去。
她記得……這少年好像不是公會的人吧?
「走囉──!」
「喔、喔!」
算了,以後總會知道的吧?
貓頭鷹抱著琴,在解析身邊坐下。
「早。」他微笑,然後輕輕的撥動起琴弦:「今天,我去了拉亞諾斯。」
解析沒有回應,只是稍稍挪動了身軀,讓出更大的空間給貓頭鷹。貓頭鷹對他笑笑,然後繼續說話。
「那裡是個很奇特的地方,順著瀑布流下來的不是水,而是汽水;樹上結的果實是奶油小餐包,地上會長巧克力蘑菇,妳一定會覺得很有趣。」
「那邊的怪物身上都帶著糖果,有貝伊諾喜歡的棒棒糖喔!」
「那裡的太陽很溫暖,不像後宮這樣漂亮的一片藍天,那邊有雲,雲朵看起來好舒服,彷彿在上頭可以睡個好覺一般。」
貓頭鷹描述著他在拉亞諾斯看到的風景、感覺、體會,然後,他抬頭,看著面前的雕像。
「這是我代替妳去看的,這個世界上的第33個區域。」他說。
距離小夢離去一個月又三天,他持續著他對小夢的哀悼方式──替他走遍這個世界。
「明天,再告訴妳別的地方長什麼樣子。」貓頭鷹說。
之後他安靜下來,解析也是一直都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那雕像的眼神有些茫然,焦點顯然不在眼前。
貓頭鷹知道他在看什麼,也知道他想看什麼。
聖司正式交接一個月又三天,小累做的很好,她將不足的等級一口氣衝上去,然後開始帶吃王團、跟解析一起處理公會的事情。彷彿一夕之間就長大了,體會到死亡這件事情的孩子們內心有多大的感觸他們自己都說不出來,雖然還是一樣的活潑,只是時不時的會看見他們在雕像前徘徊。
狂風在第二天就回到後宮,當時的解析連上線都沒辦法,晨星、貝伊諾忙著自己的事業,wraind在線的時間也很勉強。
『我不能讓十二月最後的願望落空。』狂風這麼說著,然後重新回到公會,暫時代替解析和會長一起處理所有事物。
長長的嘆出一口氣,這也是自小夢離開後,一個月又三天以來每天解析都會做的動作。
「三十三……個地方了嗎?」解析低聲說著,似乎在問他,但又不是:「時間……過的好快。」
「是啊……」
「不知不覺就一個月了啊……」看著雕像,解析手上不知道把玩著一個亮晶晶的東西。
人魚的眼淚,最後得到也是最初得到的禮物,從來沒有想過這會變成唯一小夢留給他的禮物。
「解析,小夢不會想看到我們悲傷的。」貓頭鷹輕聲說著,手上繼續彈著琴:「她在往前,我們也要往前……」
「嗯……我知道……」解析回答:「只是……很不真實,很不真實……」
即使那天在她家,大家在小夢走了之後都哭慘了、哭癱了,可是還是很不真實。她在床上躺著,雖然蒼白但是卻微笑著、彷彿睡著一樣,只是緊閉的雙眼再不會打開。
Wraind、晨星和貝伊諾三個人沒哭,貓頭鷹是最快擦乾眼淚、勸起其他人的人,小累哭到暈過去,最後是呆子送她回家。
小夢的父母泣不成聲卻還是笑著跟他們道謝,感謝他們遠道而來,讓小夢最後完成她的夢想。
『想要和朋友一起玩,一起說笑,一起談著一些事情,那樣的感覺,謝謝你們在最後幫她完成了這個願望。』強忍住悲傷說話的人是小夢的父親,wraind私下說他似乎一下老了十幾歲。
之後有幾家報社記者來採訪,在門口遇上貝伊諾他們時驚呼、並且快速的擠上來詢問他們和小夢的關係、問著小夢的死因,還有問著他們是不是和小夢有什麼關係。
貝伊諾當場沉下臉,wraind的保鑣一擁而上,將那些媒體趕開;有人不服氣,晨星不過一個狠瞪,那些人也不敢再說什麼。
然後,小夢的公開悼念上,他們又再聚了一次。
那時候小累已經不哭了,解析也已經稍稍冷靜下來。悼念會的最後,小累在所有人的面前走到小夢的遺照前,認真的舉起手,發誓。
『我一定不負小夢姊姊妳的希望,認真、努力成為一個不輸給妳的聖司!』
現場有人對於小累的誓言滿頭霧水,等知道是遊戲後嗤之以鼻;wraind默默的看對方一眼,事後據說wraind難得的公報私仇,抽掉那個人所屬公司的單子。
一個普通的商人家庭的女兒悼念會竟然出現了好幾個名人,特別是之前記者也曾經堵到過他們在家中出現,因此引起了軒然大波,狗仔追查,當時鬧的很大,只是過了一個月後,這件事情也逐漸落幕。
生活終歸趨於平靜,時間還是能夠帶走一切,特別是悲傷和痛苦。
「你需要更多的時間去面對。」貓頭鷹說:「因為你喜歡她。」
「是啊……」苦笑,解析站起,再次嘆氣:「但我真的不後悔,喜歡上她。」
貓頭鷹笑,沒說話。
「雖然很痛……真的很痛……」
「一定的,她一定也很痛。」貓頭鷹說:「大家都很痛,可是我們都要笑著走下去。」
「嗯……是啊……」
『這裡是後宮會長wraind的公告,狂風已經快要甩筆不幹了,副會長解析你要翹班到什麼時候?』wraind的聲音在公會頻道響起,奚奚落落引來一些笑聲。
『……他不幹了你不會接手嗎?』解析冷冷的回答,再一次留念的看了那雕像,收起手上的東西『晚上吃王團我跟狂風帶,你給我留下來把東西處理好。』
『……解析,你這是夾怨報復吧?』wraind的語氣有些無奈:
『我也想打啊……』
『不准。』
解析笑了笑,回頭對貓頭鷹說了再見。
「解析。」
「嗯?」
「……」貓頭鷹看著他,最後搖頭:「沒事,被會長招換了齁?」
「是啊,真是……」解析無奈的回:「怎麼了?」
「沒有,你去吧。」
「……明天見。」貓頭鷹對他揮手,看著他離去。
「小夢……」像是鬆了一口氣一般,貓頭鷹看著雕像,露出微笑:「終於他也笑出來了,這樣妳可以毫無牽掛、真正笑著上路了吧?」
陽光照在雕像上,貓頭鷹瞇起眼,朦朧之間好像看見了小夢的笑臉。
停止下雪的神無世界,即將迎來新綠的春天,他們會繼續走下去,就算走出神無,也會永遠記得這一切。
「十二月夢,但這不是夢。」
※
少女問著公會中的人:「為什麼公會裡都沒有龍族呢?」
少年指著城中廣場上的雕像:「因為我們的龍就在這裡。」
這是後宮的第一任聖司,十二月夢,一名不畏死亡、勇敢的女孩,我們會永遠記住她,記住她的故事,記住她的笑容。
記住,要微笑著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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