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色天空幸福論

十六、交待

　　「那個……」小累跑離開那群人，來到我面前「小夢姊姊，我有事情想跟妳說。」

　　「……什麼事？」我問，她的眼神很認真，剛剛的欣喜現在已經被掩蓋掉了，讓我有點訝異，同時心中也不安起來：「……妳剛剛獲勝，不去慶祝？」

　　「慶祝可以等一下。」她回答，回頭看了一眼。我往她視線方向看去，那邊是閒人團，君草、呆子在最前面站著。

　　一下子，我就知道她想問什麼了。

　　我看向貝伊諾，而解析走來，皺眉。

　　「怎麼了？」他問。

　　「我想要知道，小夢姊姊為什麼不玩了？」小累率直的問出來，或者該說這個問題她，他們已經不知道問了多少次。

　　「因為……我有事情啊。」我回答，同時注意到，舞玥、赤焚、伊斯、艾蘭諾他們都靠過來，顯然的都已經確定的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你、你們……」我吞了一口唾沫，往後退：「怎、怎麼都過來了？」

　　「那個……聖司，還是這樣叫比較習慣。」洋燕搔搔臉頰，說：「其實那天我們八個早就已經討論過了，畢竟我們都認識嘛……」

　　「我們都認為妳做的很好，也覺得妳突然的退出真的很奇怪──可是，」小累盯著我，那雙感情純粹、沒有任何雜質的眼睛看的我說不出任何話來：「團長們說，妳也不肯告訴他們，而知道的人大概只有會長他們。」

　　貝伊諾他們默默的在一旁，顯然的沒有打算幫我。我有些慌張的看著解析，他也只是搖頭，不作聲。

　　「為什麼？小夢姊姊？」小累問：「今天無論是我還是洋燕姊姊打贏都已經決定要來問這個問題！這是大家都想問的！」

　　「妳為什麼要走？」

　　「我……」我說不出話來。

　　抬頭看著大家，他們的眼中是關心、是擔憂，入冬之後，身體的狀況越來越差，漸漸的上線時間變短，時不時斷線、好幾天不上的情況早就已經讓他們察覺到不對勁了吧？

　　「說實話吧……小夢。」呆子說，臉色的嚴肅跟上次他被葛萊滅團回城比得上：「什麼有事，一次兩次突然掉線還好，妳已經好幾次了……每次掉線後就要好幾天才能上，上次有一個星期沒上過吧？」

　　「小夢，妳說過妳身體不好……」君草擔憂的問：「是因為那個原因嗎？還是……」

　　「小夢姊姊，不要走不可以嗎？」小圓和小多兩個我至今仍然搞不清楚到底誰是誰：「跟妳打怪很有趣、很喜歡妳！」

　　「聖司，妳只跟我們攻了一次城，而且還是意外。」艾蘭諾也說「妳真的不玩了？」

　　「十二月，我一直以為妳會繼續衝下去，然後成為神人之一耶？」赤焚說，很直接：「妳不是……已貝貝他們為目標嗎?」

　　「聖司，不能只是暫時離開嗎？」伊斯也問「從妳加入之後，我們掉寶率大增耶噗喔好痛──！」

　　伊斯話還沒說完就被旁邊的赤焚和艾蘭諾同時揍了一拳。

　　「聖司……別走……」

　　「聖司留下來吧……」

　　「會回來吧？」

　　「好不容易才比較熟耶……」

　　一聲又一聲，重疊起來越來越大聲如同潮水一般蓋過來的挽留讓人鼻酸，我原本想著在離開前，都不哭的。

　　「聖司，妳是我們的團長。」一直以來都很不對盤的凜歡此刻開口：「妳只遞交了聖司的位置，那我們呢？」

　　「是啊，十二月，雖然妳愛哭又很遜，可是還是我們認可的團長。」可樂也彆扭的說：「我看沒人能像妳這麼敢，而且……好吧我承認妳真的衝很快……」

　　「小夢。」君草開口：「無論如何，都留不住妳嗎？」

　　「你們不要再問了，」解析最後終於開口，他走到我身邊，擋住我：「小夢不想說，不要勉強人家。」

　　「解析，後宮成員都是怪胎，我們通常我行我素。」呆子說：「而我們閒人團是怪胎中的怪胎，你知道的。」

　　言下之意，就是他們不會輕易的放棄。

　　「平常你們還挺會看人臉色，這時候怎麼就開始讀不懂空氣？」解析沉下臉，說：「都說不要揭人家的傷心事，你們這麼逼問是什麼意思？」

　　呆子聳肩：「就是你看到的意思，我們想知道為什麼。」

　　「呆子──」

　　「解析，不是只有你幫了小夢很多，我們也都有幫助過她、或者是得到她的幫助。」呆子打斷解析的話，聲音有些嚴厲：「作為同一個公會的夥伴，為什麼不勸著要退出的好朋友不要退？即使退出也要給大家一個交待，這是公會、這是一個團體，進來的時候通過大家的認可，退出也要得到大家的認可！」

　　「我都不知道民主社會裡面退出團體還需要別人同意？」解析有些嘲諷的說：「公會裡面無聲無息退掉的人多了，小夢起碼還乖乖的處理後續。」

　　「他們是他們，對公會沒有貢獻只吃公會好處的人退掉就算了，可是小夢不是；她貢獻給公會的東西少了嗎？如果我們公會有在計算貢獻值，恐怕她不比你低！」面對解析的話語，呆子一絲也不退卻：「在我們還來不及給她什麼，她就要走了，為什麼我們連知道、或者勸說的機會都沒有？」

　　「你……」

　　「好了不要吵！」我拉住解析，開口：「不要吵起來，你們……不要讓我走都不安心啊……」

　　「小夢……」解析手臂一顫，這句話不只是我自己難受，他顯然也一樣難受。

　　「……小夢，其實該讓妳開開心心的，」貝伊諾說：「但是，日後，我不希望只有我們記得妳。」

　　「我絕對不會忘記小夢姊姊！」小累立刻反駁：「就算小夢姊姊不上了，我也不會忘記！」

　　「……等一下。」呆子耳尖的聽出了貝伊諾和我的話中不對勁的地方：「什麼叫『走』、『記得』？這種話……這種話不能隨便亂說的！」

　　君草和凜歡、可樂，以及一些團長反應過來了，用著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我。

　　「聖、聖司……這騙人的吧？」艾蘭諾訝異的差點說不出話，結結巴巴的問：「妳、妳要走去哪？出國嗎？還、還是要結婚了！？」

　　「不是我們想的那樣吧？不是的吧？」舞玥也驚恐的衝上前，抓住我問：「小夢，妳說！妳說清楚！」

　　「舞玥，放開她……」解析拉住舞玥的手，隔開她。

　　「解析！你說！」舞玥尖叫：「我才不相信！小夢才幾歲！」

　　舞玥尖叫的時候，赤焚從艾蘭諾口中似乎也知道了什麼事情，小圓、小多彼此互看了好一陣子，像是明白過來一般的瞪著我，合不隴嘴。竊竊私語的聲音變大，然後小累回頭，顯然聽見了那些幾乎變成低語的聲音，並且聽到了幾句關鍵……

　　「為、為什麼……舞玥姊姊妳為什麼要這麼激動？」小累轉回頭，看了舞玥又看了我：「走什麼的……為什麼用這麼不吉利的話？」

　　「小累……」

　　「小夢姊姊，不要讓大家猜了好不好！」小累的話語中帶了一絲顫抖，她明白了、她想通了：「妳告訴大家，妳只是要忙一陣子，然後就會上，好不好？妳告訴大家妳只是修養身體這樣，可以嗎？」

　　「小累……」我看著她，看著大家，這種激動的氣氛讓我有點心痛……

　　啊啊……我也不想這樣啊……

　　「小累，作為聖司要冷靜──」貝伊諾說。

　　「我還不是聖司！我還沒有交接！」小累大叫，衝上來抓住我的手：「小夢姊姊！不要走……」

　　「我……也不想走啊……」

　　一直一直忍住的眼淚，終於落下。

　　「我也，想要一直和你們一起……一直到有一天這個遊戲關閉、一直到有一天，或許我們一起換了一個遊戲，但還是在這公會……」我說，抱住小累：「升級、打王、然後網聚，我也想要跟你們一起去啊。」

　　「可是就是不行嘛！」

　　「小夢……」解析扶住我，小累抬頭看著，驚恐的退了幾步。

　　「小夢姊姊……」

　　大家都安靜下來了，我只聽見自己的聲音、心臟跳的很快，然後搭載解析手腕上的手，感覺到解析的脈搏……

　　啊啊……好溫暖的溫度。

　　「小夢……」呆子的聲音變了，臉色也完全變了，旁邊的君草也一樣，一臉慘白看著我。

　　不用說就知道是什麼事情，而不知道的人，雖然一頭霧水可是也知道不會是什麼好事。

　　「實在……很不想直接說出來，我真的很不想承認，非常不想承認！」我說，擦了擦眼淚。

　　真實到連眼淚都可以因為心情的關係而出現，雖然很快就會消失。

　　「為、為什麼？生病？」艾蘭諾有些呆傻住，語句不太順暢：「妳還……很年輕吧？」

　　「怎麼會……只、只是不能上線吧？」似乎懷抱著一絲希望，呆子問：「沒關係我們可以去看妳──」

　　「……到靈骨塔看我嗎？」我說，苦澀的笑了：「我一定會挑一張最漂亮的照片……」

　　這句話一出口，大概沒有人不知道我究竟是什麼原因不玩了。

　　「……」呆子沒有再說話，張開的口連閉起來都忘記了。

　　「我不想說，因為我自己都不想承認。」

　　「可是後宮……我不能就這樣放著不管……」我說，抓著解析的手，然後站直：「我放不開……」

　　「因為我好喜歡你們。」

　　「因為我好喜歡神無。」

　　我看著他們。

　　舞玥已經哭了，她按著自己的嘴，眼淚流著，因為系統的關係還沒到地面就消失，即使如此卻也哭的一團糟。君草雙手絞的死緊，咬著嘴唇；小圓小多兩個蹲在地上哭，艾蘭諾不知道在念著什麼，一面一直搖頭。

　　「都散開吧，解析，先帶十二月出去。」會長往前一站，擋在我跟他們之間，「原因，已經知道了。」

　　深深的吸一口氣，會長的聲音中不帶一絲情感：「接受，然後不准哭，她都沒哭你們哭什麼？」

　　「都回去，想清楚。」晨星也接話，他繞過我，拍拍我的頭。

　　「今天，所有活動都不進行，你們……」會長難得的語塞，而讓晨星接過話。

　　「通通都，冷靜一下。」

　　「怎、怎麼冷靜啊！？」小累終於叫出來了，剛剛看她憋的臉色青青白白不斷變換，「這種事情、這種事情──」

　　「不能冷靜也要冷靜。」晨星毫不妥協的回答：「不要讓人擔心。」

　　「可是……」

　　「呆子、君草。」晨星喊了兩人，點頭。

　　「大哥！我──」

　　「別說了……」呆子勉強的笑了出來，「我們走。」他說，舞玥按著臉，一點聲音也沒有的在貝伊諾懷裡不斷顫抖，赤焚拉了艾蘭諾，伊斯一直低著頭。

　　他們不再說話，只是一直站在那。

　　「可是──」

　　「不要可是！」呆子吼她，難得情緒失控：「妳是要小夢在這種時候還要安慰妳嗎！？」

　　「呆子！」君草拉他，但是自己還是哭出來。

　　訊息消化，情緒發酵，隨著哭出來的人越來越多，最後就是整片整片的哭聲。

　　晨星撇開了頭，雙手抱胸，喘了一口氣。

　　「……我都沒哭，你們倒是哭了……」苦笑，我說「不要這樣啊……我都快哭了……」

　　「小夢……」君草喊著我的名字，可是根本連話都說不出來。

　　「對不起……不應該讓你們知道的……」

　　「不、不是這樣說的……」赤焚有些不知所措，皺眉看著我：「妳……」

　　「啊啊……我其實還是很開心的。」我說，感覺自己有些暈眩：「因為，原本我以為，當我最後躺在那純白之中，除了我的父母，再沒有別人……」

　　我很開心，雖然難過但是真的很開心。

　　雖然想哭，但是真的是開心到想哭，而不是痛的想哭。

　　「你們都……我真的好喜歡你們……」

　　「真的……好喜歡後宮喔……」我說，很努力的想要保持微笑，想要看清楚他們每一個人……

　　小累、小圓小多、君草、呆子、凜歡、可樂、冰雨……

　　舞玥、赤焚、艾蘭諾、伊斯、默風、觀月、洋燕……

　　會長、貝伊諾、晨星……

　　「謝謝，解析……」

　　「小……」

　　在最後，聽見自己的名字被呼喚，真的太棒了……

　　「小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