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色天空幸福論

四、戰前

　　平靜過後就是驚天巨浪，像是知道會長已經忙完回來，拿著黑刃的久和得到艾伏瑞之光的葛萊開始在四處出沒。

　　僅只屠殺後宮的會員，還有後宮同盟會員，大家都在猜測這次後宮會如何處理──對葛萊發出通緝令的除了後宮還有教廷，全神無最強、最出名的幾個神人都在這邊，然而他們都吃了葛萊的虧。

　　得到艾伏瑞之光的葛萊很強，赤焚跟艾蘭諾遇過一次，但他們也束手無策，更不用說團長等級以下的人，幾乎都是直接被秒殺。

　　而且，久在他身邊。

　　根據消息，久通常不動手，但是一動手必然秒殺！特別是，他殺的都是法師，自然精靈的法師。

　　貝伊諾在聽到這個消息時臉上的表情很複雜，他轉頭看向會長，但會長看著他，搖頭。

　　『他瘋了。』會長說。

　　『不，他想殺的是我。』貝伊諾笑笑，不甚在意的反道：『信不信我現在要是一出去他鐵定馬上來堵我。』

　　『他敢！』

　　『他正在做呢。』嘆氣，貝伊諾有些無奈：『不能這樣下去，差不多要行動了吧？』

　　『w，好好的跟久溝通一下可以嗎？你是希望看到第三個版本的子娟還是放肆？』貝伊諾問，而會長安靜。

　　『我知道，我知道啊。』他說，有些不耐煩：『媽的，為什麼在遊戲裡我還得去心煩這種事情！』

　　最後已沉默作為結束，例行公事討論之後散會。

　　我覺得，很少看到這麼沈重的他們，一直以來都讓人覺得游刃有餘的他們，也是有很無奈的時候。

　　我不禁想著如果自己遇到這種事情要怎麼處理？即使只是虛擬的……可正因為虛擬的世界裡大家都希望自己能夠得到想要的，反而造成更大的困擾──偏激、過度的情況比比皆是，現實中的大家有著法律道德倫理的約束規範，也清楚知道不可以做錯，所以人們都會謹守自己的本分。

　　最近幾年的虛擬犯罪率越來越高，或許也有著這種因素存在。

　　最後，後宮在自己的公會論壇中發布了後續，由各個團長協助執行。

　　解析讓一些人陸續的出城，當然是先有告知他們，出去的用意和危險。

　　這些人有些平安的回來，有些是死回來的。晨星守在重生點邊，看到死回來就復活、受傷的就治癒，貝伊諾坐在他身邊，有人死回來就給他安慰打氣。

　　葛萊挑人打，讓高等的出門，他就抓少的打，人數五以下的，他就殺；幸好一開始就叫他們不要帶太好的武器出門，所以損失的除了經驗外，並沒有多大。

　　他們在確認，確認著葛萊和久可能的躲藏點，確認葛萊和久要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會動手，有什麼固定的模式可尋。

　　我看著一團又一團的會員出去，死回來，一種酸痛在心中散發。看看貝伊諾和晨星，兩個人臉上的表情沒有什麼改變，一個是淡笑依舊，另一個則是同樣慵懶隨意。

　　一種陌生的冷意竄生，我轉身離開重生點。

　　一路跑，跑到中央公園前，才停下喘氣。

　　渾身發熱，可是卻依然覺得心好冷。

　　我知道他們都是自願的，我知道他們都是為了公會好，可是這樣的……這樣的犧牲，只是為了換得一個比較正確的情報，對嗎？

　　有必要嗎？

　　那是死！雖然在遊戲中不會真正死亡，但臨死前的疼痛卻足以讓人記住好一陣子。

　　為什麼他們可以這麼輕易的就放棄生命？

　　在陽光照耀下依然發寒的我抬頭，美麗的陽光，美麗的天空。

　　他在我心中一樣的耀眼，可是卻好像蒙上一層冰……我突然覺得，我並不如想像中的如此了解他。

　　是的我知道，因為在虛擬中才能夠這樣做，可是……可是在理智上的接受並不等於在情感上的接受。

　　「妳在這裡幹麼？」

　　一個影子罩在我身上，我抬頭，面前的是狂風和貓頭鷹。

　　狂風奇怪的看著我，伸手：「幹麼蹲在地上？旁邊不是有椅子嗎？」

　　看著那隻手，我遲疑一下才伸出，握住，讓他拉著站起。

　　「沒什麼……」

　　「沒什麼。」狂風淡淡重複那個詞：「妳說沒什麼的時候就一定是有什麼。」他這麼說。

　　我無言。

　　「唉呀，不要這麼說嘛！小夢一定也是有苦衷的。」貓頭鷹在一旁打圓場，他坐到我身邊，拍拍我的背。

　　「需要我唱一首歌來助興嗎？」他問。

　　「呃……不用吧……」

　　「發生什麼事情？說出來說不定大家能解決啊。」

　　狂風在看，貓頭鷹也在看著，我在腦中整理了一下情緒，然後才緩緩的開口。

　　「我們的會員，正一團團的出城。」我說。

　　「嗯……」似乎是意識到了我要說的話，貓頭鷹發出了一聲細微的嘆息。

　　「他們是自願的，自願去死……」

　　狂風好像明白過來：「你是說探葛萊他們的事情吧？」

　　我抬頭看他：「你知道？」

　　狂風默默的點頭，然後才開口：「我跟一些被他殺掉的人有點交情。所以，妳在煩惱他們去自殺？」

　　自殺，很明白的說法。

　　「我只是覺得這樣有價值嗎……」

　　「可是小夢啊，這只是遊戲啊。」貓頭鷹這麼說。

　　「他們高興就好。」狂風說，無奈的搖頭：「你不捨他們也不會難過，反正又不是逼著他們去做。」

　　「我也知道是這樣，只是心裡還是覺得奇怪……」我說「我也知道這只是遊戲，但就是會在意啊。」

　　「唉。」

　　狂風沒多說什麼，只是長長的嘆口氣。

　　「只是遊戲嘛。」他說。

　　我就沒再說下去了，感覺上，他並不了解我的感受。

　　「小夢……」貓頭鷹試圖在對我說些別的：「妳要想，這是貢獻，今天如果沒有他們、沒有你們，葛萊要殺多少人？這個遊戲還能不能好好玩下去？」

　　「我……」

　　「別想這麼多了，」貓頭鷹笑了笑，手上的琴弦撥動：「所以，你們現在要怎麼做？繼續測試？」

　　我搖頭：「結果應該快出來了，因為剛剛會長叫了貝伊諾他們回城堡。」

　　「是嗎……」默默的點了頭，貓頭鷹站起：「我想，妳真的不要去為這些事情擔心了。」他說。

　　「小夢，有時候在上面的人，就是必須要殘忍一點……妳懂，妳也知道，只是妳的經驗，太少。」狂風說：「真的要是受不了，就別看，離開吧。」

　　「……怎麼可能離開呢？」我苦笑：「狂風，我不是你，我辦不到。」

　　狂風安靜。

　　「子娟……我沒有怪任何人，可是那是我妹……」狂風低聲說：「那是我唯一的妹妹。」

　　「……抱歉。」

　　「算了……」嘆氣，狂風甩頭，轉身就走。貓頭鷹看著他離去，站起。

　　「家家有本難念經……」貓頭鷹沉默一陣後說：「妳保重了。」

　　「……突然這麼說是怎麼了嗎？」

　　「沒有啊，只是看妳很累，可我不想被牽扯近來」貓頭鷹直接了當的說：「或許很自私，可是我實在不想和你們一樣，把遊戲玩的這麼累。」

　　「累嗎……」的確，很累。

　　可是為什麼我又會這麼投入的去做呢？明知道很累，明知道不需要，可還是願意去參與去融入……我是個被虐狂嗎……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的，雖然覺得很煩，卻並不想逃離呢……」我說。

　　「……」貓頭鷹看著我：「那麼，其實妳很喜歡這種感覺。」他笑。

　　我想想，也就不再這麼敢慨。

　　「也是。」

　　「聽我唱首歌吧？」

　　「噗，好啊。」

　　這幾天內，遽變的事情讓整個公會籠罩在一種不安的氣氛之內，雖然大家都知道有神人可以靠，大家都知道不需要過於擔心，但卻還是讓公會頻道安靜下來。

　　在這種想要吵鬧點的時刻，偏偏吵不起來啊。

　　教廷的人和理所當然的人來過幾次，雷那爾光明正大出現在後宮公會城真是難得，可是沒人多說什麼。雖然那個人依舊一臉隨意一臉笑容，可是說出口的自字句句都很正經。

　　晨星少見的，冷靜的和雷那爾討論，而不是互罵。

　　「那東西很危險，你知道，就是我也沒辦法。」雷那爾說。

　　「我知道，但是一樣，不能讓他們得到米列希安的祝福。」晨星回答。

　　「白詰那邊？」

　　「你想他會有事嗎……」晨星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換來一個燦爛笑容。

　　「好吧，不會。」雷那爾承認：「與其討論這個我更想問你有沒有空和我去吃飯──」

　　「去死。」晨星冷靜且毫不猶豫的說。

　　魔月的表情很冷，幾乎快要跟會長一樣。整場會議下來她都沒有發表意見，直到最後她才開口。

　　「誘敵，我要去。」她說。

　　解析和會長、貝伊諾、晨星愣了一愣，跟魔月一起前來的他家會員除了曜晨之外也愣住，飄零伊人和吹雪轉頭看他，而我這個被指派為誘敵任務主要人員的人更是完全愣住。

　　「……魔月，妳說真的？」貝伊諾小心的問：「但是那個……公會頻道什麼的……」

　　「會長暫時交給曜晨，加我。」魔月帥氣的說著，然後他們家的人就全部一窒，只見曜晨默默的巴了魔月的頭，然後什麼也沒說。

　　接著，我就收到了魔月申請入會的消息，而從我旁邊的解析、會長的表情看來，他們也接到了。

　　「……血月，你別殺我。」解析苦著臉，說完，看向會長詢問該怎麼辦；就算他是後宮最厲害的地下大魔王在這一點上也是非常為難。

　　「收我收我收我──」魔月在那邊嚷，作為他們副會長的血月面無表情，顯然的已經習慣魔月的行事作風。

　　最終還是收了魔月進來，進來後魔月就說他要去做準備而離開會議，風風火火的消失在我們面前。

　　「她一直這樣？」我有點無言的問。

　　「『她一直這樣』。」而教廷的人同聲回答。

　　「十二月，明天由妳上去，妳知道要做什麼吧？」會長問我。

　　我點頭。

　　「妳要撐到葛萊相信他只是在殺一團我們的人，而不是為了拖住他、引誘他。」

　　「嗯。」

　　「做得到嗎？」會長問。

　　「──我……」低頭，我沒有馬上回答，會長他們也沒有催促，只是靜靜的等著我。

　　明天我將要帶著呆子他們去誘敵，而這是一場註定會死亡的必敗戰鬥。我所能做到的就是減少傷亡，避免他們全滅……

　　死都要拖住……

　　「我──能。」最後，我說，把心一橫的。

　　會長看著我，看著我的眼睛，我同樣很認真的迎著他的目光，絲毫不退卻。

　　「好，那麼照原訂計畫。」他說。

　　「不能再讓他繼續下去，這種事情一定要解決。」解析說著，拍拍桌面上的紙本：「在場的諸位有別的意見嗎？」

　　「雖然我贊同，但是更想知道一下其他公會的看法，特別是──fantasy的。」吹雪站起來，說「白詰應該也是葛來的攻擊目標之一，他……」

　　「白詰沒有受到傷害。」曜晨回答：「而fantasy一向都不會特別在意這種事情。」

　　飄零伊人看了自家副會長一眼，似乎沒有幫她的打算。

　　「是嗎……我們幾個大公會雖然都是自己在走自己的路，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的都會去在意他的想法……」吹雪有些像在自言自語，她往飄零伊人看去，但是她的會長並沒有理她。

　　「因為他是白詰啊。」貝伊諾接過了這個話題，簡單的說：「他是神。」

　　「這句話聽著這麼像從哪裡抄出來的呢……」飄零伊人笑道：「吹雪，為什麼問白詰的事？」

　　吹雪停頓。

　　「我只是覺得，為什麼只有白詰沒有遭到襲擊，就算他是神，我認為已取得艾伏瑞之光和黑刃的葛萊、久，應該也會想襲擊他。」吹雪說。

　　「……妳懷疑白詰？」貝伊諾在沉默幾秒後說，曜晨已經瞪過來。

　　「你們不能怪我懷疑他。」吹雪在兩人的視線下臉色不變「衛海和你們是同盟，我們和你們熟，可是我們和白詰沒有交情。」

　　嚴格說起來fantasy和各個公會都沒有交情，但是大家不知道為什麼在做一些重大的事件處理時都會先去徵詢白詰的想法、以及fantasy會不會反對。

　　我曾經疑惑的問過為什麼，但所有人都無法解釋出個所以然來，只知道白詰很強、白詰是神，白詰曾經是魔月曜晨兩人的恩人，白詰曾經教過貝伊諾。

　　「阿伊，所以你也懷疑？」

　　「伊小諾，我會懷疑除了你之外的所有人。」飄零伊人回答：「當然包括你們推崇的白詰，你知道的。」

　　貝伊諾沒生氣，他看看飄零伊人，然後回答吹雪：「白詰有什麼理由要做這件事？」

　　吹雪沒說。

　　「無論怎麼樣，白詰已經是遊戲中的神，沒人敢冒充他的名號，也沒人敢挑戰他，他為什麼要跟葛萊這種渣聯手？」

　　「因為這樣，所以他做什麼也不需要理由。」吹雪低聲說著：「能在這種情況下辦到這些事情……你們也知道，理所當然很強、雷那爾很強，他們不輸給你們這種排行強者，葛萊怎麼會這麼輕易的就得到艾伏瑞之光？」

　　會議室沉默。

　　「你們這是要起內鬨嗎？」解析頭痛的出來打斷：「明天就要執行計畫了耶！既然有問題，吹雪妳為什麼不早點問？」

　　「正因為即將執行了，我才要問。」吹雪說：「十大公會裡沒被襲擊的只有fantasy，你要說這是因為白詰的威嚴還是因為別的原因？」

　　貝伊諾和曜晨互看，我知道他們很想說是因為白詰的威嚴，但是他們說不出口；不是每個人都尊敬白詰，葛萊這種人會去尊敬誰也是很讓人難以置信的事情，如果不是第一個原因，那麼是什麼讓葛萊和久沒有去襲擊白詰的人？

　　眼看著這樣下去不會有結果，在看到貝伊諾臉上不甘的神色後，我把心一橫──

　　「那我去問fantasy，他們怎麼想。」我說「我去問白詰，這種話……直接挑明吧。」

　　「小、小夢……」貝伊諾驚愕的看著我。

　　「……初生之犢不畏虎啊。」飄零伊人略帶讚賞的笑說。

　　「……妳敢？」會長問。

　　我都說出去了現在能說什麼：「嗯……我會加油。」

　　會長點頭，站起：「我幫妳發訊息給fantasy的副會長問看看情況。」會長說：「貝貝你別去，讓解析跟小夢去吧。」

　　「我……」

　　「你只要一遇到白詰的事情，就會亂了分寸。」會長說：「你乖乖待城裡。我們把計畫暫緩一天，等十二月回來再繼續。」

　　「……是……」